二十一个故事(短经典·第三辑)

作者简介:
格雷厄姆·格林(1904-1991),英国作家、剧作家、文学评论家。从牛津大学贝利奥尔学院毕业后,在《泰晤士报》担任副编辑,因其第四部小说《斯坦布尔列车》而声名鹊起。1935年,他穿越利比亚,回国后写成《没有地图的旅行》。1938年探访墨西哥,报道当地宗教迫害,完成《非法之路》及著名小说《权力和荣耀》。1941年进入英国外交部并被派驻塞拉利昂,此后他以西非为背景创作了小说《问题的核心》。战后他卸下公职,四处旅行,足迹遍及南美、东欧、亚洲和非洲,同时以自由投稿人的身分继续发表著作。 格林的著作丰富,包括二十五部长篇小说、四部游记、六部剧作、三部自传、四部童书、数本短篇小说集,以及诗集、评论、报道等。他的多部作品被改编成电影,获奖无数,曾获诺贝尔文学奖提名高达二十一次,可惜始终未能获奖。格林曾被授予英国功绩勋章和皇家荣誉勋爵封号。
内容简介:
《二十一个故事》收录了格林自1929至1954年的短篇小说。《地下室》中的男孩在小时候目睹了一场偷情与意外,导致他悔恨、疑虑一生,这篇故事是通向本书其他故事的钥匙——恐惧、遗憾、暴力、对恋情的追求和背叛是全书的基调。少数故事有着喜剧的讽刺乖张——《可怜的马林》中,马林先生的腹鸣能模拟任何声音;其他则带有冷漠怪异的悲剧感:《情色电影》里一对夫妇撞见了丈夫年轻时的失检行为;《毁灭者》中少年帮伙无目的的毁灭行为让人震惊;《散场》中一对双胞胎兄弟的心灵感应在捉迷藏游戏到达到了恐怖的高潮。每篇小说均带有格林标志性的道德拷问意味,也是了解战时和战后英国心灵图景的杰作。 在短篇小说中,格雷厄姆·格林依然地探询困扰他一生的主题:恐惧、遗憾、暴力、背叛,以及人类对拯救根深蒂固的渴望。他又尖利的语言揭开人性的轻率和隐秘的原罪,冷静又残酷地勾画了梦魇和沉沦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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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做一个毁灭者

来源:南方都市报 作者:谷立立

在我看来,格雷厄姆·格林的人生是完美的。他是成功的小说家,也是严肃的评论家。普通读者或许不记得他如何慧眼识珠、从色情文学堆里发掘出纳博科夫的《洛丽塔》,也一定会被他精湛的写作技巧所折服。他一生著作颇丰。《布赖顿硬糖》、《人性的因素》等多部“严肃小说”为他确立起稳固的文学地位;《斯坦布尔列车》、《密使》等“消遣小说”又替他赚到了大把的钞票和显赫的名声。因此,他可以由着性子、大写特写自己喜欢的题材———因为只有在这里,他才能真正卸下面具,不去满足文学评委,不用向市场负责,唯一要做的是讨好自己。


短篇集《二十一个故事》就是这样一种作品。21个短篇写于1929到1954年之间。25年里,格林笔耕不辍,留下大量长篇佳作。在多部长篇的创作间隙,一些小而精巧的片段被刻意遗落下来。这些故事,短的不过寥寥数页,长的也不过十来页。无论是题材、抑或风格,都与其长篇小说保持着高度的一致。好比一把万能钥匙,拿着它,谁都可以进入格林的文学王国,轻松畅游一番。


不得不说,格林的小说很光滑,阅读也是轻快的。但在轻快之外,仍会有某种莫名的压抑。这种压抑感是格林小说特有的气味,有别于主流文学“将过于夯实的生活启开了缝隙”的偏好。用格林的话说,《二十一个故事》写的是普通人。他们深陷于某种危机之中,亲手犯下原罪,或是旁观罪孽的发生。此后的人生就像是戴着镣铐行走于钢丝之上,摇摇晃晃、步履不定,每前行一步就增加了一份危险。此时,只有上帝可以宽恕他们,但事实是没有上帝,也没有救赎。


只要稍加留意,我们很容易从《二十一个故事》里读出两个格林。一方面,他抱持招牌式的玩世不恭,身上涌动对戏剧化的强烈渴望。每一个故事就是一次道德事件。然而,他始终不曾袒露自己的道德观,也无意化身圣人去普度身陷荒谬现实的普通人。很多时候,他只是操着手、远远旁观的路人,既不介入,也不参与,更不提供任何意见(哪怕只是一些用过即弃、没有营养的陋见)。因为他知道,人性已然堕落,谁也不能阻止。此情此景,就连万能的上帝也束手无策,还谈什么道德?于是,在《二十一个故事》里,我们只见他超然地置身事外,冷眼旁观世界的分崩离析,笔下半是讽刺、半是刻薄,只差没有笑出声来。比如《情色电影》一篇,渐入老境的男人与妻子同游暹罗,为了解闷看起小黄片,却没想到片中主角却是年轻时的自己。同样,我们也不必担心《哎,可怜的马林》里备受腹鸣症折磨的小职员马林先生,反正他不会像契诃夫的小文官切尔维亚科夫一样纠结至死。相反,他更乐于让自己成为众人的笑柄。


与此对应的是另一个格林。他很严肃,也很阴暗,他牢牢抓着童年创伤,不肯轻易放下。弗洛伊德告诉我们,一个人童年的经历会在潜意识里影响成年后的自己。换言之,心智尚未成熟时遭受的伤害,往往比成年后更具杀伤力。细看格林的一生,在整个成长过程中,他独自承受着命里的痛苦,终其一生都没有缓过神来。他一心想要和尔虞我诈的成人世界一刀两断,却又断之不得。于是从中汲取了满满的毒液,并时刻准备着将毒汁喷洒到四周。


小说家扎迪·史密斯很推崇格林,她一语中的地道出了格林作品的真义:“在格林那里,通往善的道路并不真实存在,通往或多或少的邪恶的道路倒有千百万条。”是的,格林当然不会相信“人性本善”的论断。自毁性的躁郁症,从根源上谋杀了可能有过的善念,使他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怀疑论者。他深知,我们生活的这个世间是处于“天堂与地狱的两个永恒之间”的“被怀疑与质疑的灰色地带”。因而,尽管日子过得多姿多彩,五颜六色的绚烂之境终究与他无缘。在他文字的肌理间,永远流动着一股极端的、暧昧的、根深蒂固的灰色暗流,拉扯着他向人性的幽暗处奔去。


这样的格林“嗜”黑无度,且有着明显的暴力倾向。小说不过是他掌心里的玩物,只为满足他私人的暴力美学。尽管“恶”可能存在千百种形式(暴力、犯罪、背叛、堕落),但其根源(或者说路径)永远只有一条,那就是童年,确切地说是童年时代遭受过的精神创伤。《二十一个故事》虚构了一场极致的堕落人性的狂欢。格林写人性的堕落,常常着眼于其对幼小心灵的腐蚀。小说中,每一个故事都有一个儿童视角,有时直接参与讲述,有时保持中立旁观,有时隐身文本之后。故事里的孩子,无论是《散场》的拉着弟弟的手、看着他死去的彼得,还是《地下室》里碰巧撞见桃色丑闻的菲利浦,都是事实上的受害者:人生尚未展开,还没看清世界的模样,就被莫名其妙地卷入人性争斗。其后的人生就像是破砖烂瓦,碎了一地。


但格林很清醒,他清楚地知道所有问题的症结所在,那就是“生活”。小说里的每一个人———从成人到孩子(连7岁孩子都不例外)———众口一词地咒骂着“该死的生活”。那么,如何打破僵局?或者说,如何彻底毁掉这生活?是像大人一样在法庭上作伪证、瞒着妻子养小情人,甚至于借酒浇愁、拿起枪支对准自己的脑门?不。在格林这里,懦弱无能的成年人比棉花还要软弱,只能将他们一步一步送上死路。或者,不如试试简单粗暴的方式吧。好比是毁灭者,举起锤子对准房梁狠狠砸下;或者干脆像平基(小说《布赖顿硬糖》主人公)那样,将棒棒糖直接插入敌人的喉咙。


一言以蔽之,《二十一个故事》不适合满嘴梦想的小清新和一脸明媚的玻璃心。它太残酷,不给人任何想象的余地。如果这是梦,那也是漫漫长夜的一场噩梦。如果是童话,大约只能算是黑色童话了。格林不是天生的悲观者,也不对世界抱有无谓的乐观。所谓乐观,或者希望,在他看来,不过是在苦口苦心的黄连汤里添上一勺甜得发腻的奶油,“是人类自欺欺人的又一个表征罢了”。较之毫无根据的乐观,他更迷恋纯粹的绝望。于是,他取道弗洛伊德,从梦境分析中找到慰藉,并将之运用于写作。在对世界行使了一番玩世不恭的嘲讽之后,他很快回到一生写作的最初(也是最终)的母题,以阴沉再现阴沉,以黑暗对付黑暗,进而完成了一位作家的自我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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