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没有记忆:莉迪亚·戴维斯小说集 I

作者简介:
莉迪亚戴维斯(Lydia Davis),1947年出生于美国麻省北安普敦,美国当代著名的短篇小说家之一,同时致力于译介法国经典文学,如福楼拜、普鲁斯特的作品。著有七本短篇小说集及一部长篇。2013年荣获布克国际奖。 曾获古根海姆奖、兰南文学奖、麦克阿瑟“天才奖”。2013年,美国艺术与文学学院为其颁发功勋奖章。
内容简介:
2009年出版的《莉迪亚·戴维斯小说集》(The Collected Stories of Lydia Davis)是莉迪亚·戴维斯迄今为止重要的作品合集,收录了从1986年到2007年出版的四本重要小说集,集中体现了她的写作特色。本书包含该小说集的前两部分,即《拆开来算》(Break It Down ,1986)与《几乎没有记忆》(Almost No Memory ,1997),本集包含85个精彩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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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没有记忆:戴维斯怎样拓展小说边界的?

来源:中国文化传媒网 作者:瘦竹

几年前,当我读完朱岳的《睡觉大师》,它带给我的快乐感久久不肯散去。《睡觉大师》也许称不上是伟大的小说,但肯定是最有趣的小说之一。如果单说文本实验,国内的小说家有几个能与朱岳相比?那些矛盾文学奖又算什么。有一天,朱岳和我说,他责编了一本莉迪亚·戴维斯的小说集《几乎没有记忆》,她2013年刚获得布克国际奖,写得“很有意思”,我毫不犹豫表示感兴趣,我花了一天的时将它读完,它确实没有让我失望。如果有人说朱岳在某些方面师承莉迪亚·戴维斯,我一点也不会觉得奇怪。


《几乎没有记忆》的译者吴永嘉称使戴维斯与别的小说开来的是“她对小说固有形式的突破与对小说疆界的拓展”,符合这个标准的小说家可以开出一长串的名单,比如卡夫卡、皮兰德娄、卡尔维诺、博尔赫斯、科塔萨尔、纳博科夫……,那么使截维斯与这些大神区别开来的又是什么?吴永嘉在译后记中说评论家詹姆斯·伍德将戴维斯的小说特色总结为:“结合了清晰、格言般的简洁、形式创新性、慧黠的幽默感、荒凉的世界观、哲学张力及人生哲理”。在我看来根本不需要用这么多“大词”来吓唬普通读者,更何况我并不认为戴维斯的小说有那么多的寓意。


《几乎没有记忆》是《莉迪亚·戴维斯小说集》前两部分(后两部分中文简体版2015年内推出),共计85篇小说,在300来页的篇幅内收集了如此众多的小说,可见戴维斯小说之短,实际上“短"正是戴维斯的小说特色之一,如果单就《几乎没有记忆》里的小说长短来说,大致可以分为极短及较长两类,即使那些较长的小说,相对于大多数传统的短篇小说来说也短得不能再短,短则千把字,长则万余。戴维斯为何对“短”情有独钟,看完这篇文章读者自然就会明白。


在《几乎没有记忆》中,有篇题为《问题》的小说,小说这样写道:


“X和Y在一起,但靠Z的钱生活。Y本人供养着W,W与V的小孩在一起生活。V想要搬去芝加哥,但他的小孩和W一起住在纽约……”


我想,哪怕只是会识字的读者看了这样的所谓“小说”都会感到气愤,这是什么呀,这是小说吗?如果这也是小说,那我一天最少能写出一百多篇。事实上,我国诗人北岛在几十年前,就写出过世界上最短的诗,就是那篇著名的《生活/网》,如果小说的定义没有边界,那么这首诗自然也是一篇小说,不是有人说了吗,甚至爱因斯坦那个著名的质能方程式在他看来都是一篇优美的短篇小说吗?


事实上,戴维斯的小说正是不断地颠覆人们小说观念的小说,纳科科夫曾说,作为优秀的小说,其他都可以不要,但一定得是“诗意的”,可谁要是说从《问题》这篇小说里看出了诗意,那我觉的他是在说瞎话。那么“寓意”呢,它反应了人和人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以及人生的无奈吗?如果有人真的能看出来,我觉的那是他自己的本事,但绝不是戴维斯的。


在关于好小说的标准中又有海明威的所谓“冰山理论",在戴维斯的小说中,读者连浮出海面的那一部分冰山也休想看到,读者看到的只是浮在海面的无数个小得不能再小、细碎的不能再细碎得冰块,至于那些冰块在破碎之前发生了什么、以后会发生什么,只能靠读者去想象了,关于这一点在她的那些极短小说里表现得尤为明显和突出,那些冰块其实更像一幅幅“速写",这些“速写”有时是一个画面,有时是一种感觉、有时是一种心境,有时甚至什么都不是,在它之前或之后也许并没有发生什么。


请先来看看戴维斯的这些“速写”吧。


在《她知道的》中,一个表面是女人其实是男人的人,在陈述别人因为不知道TA的真实性别而带来的种种纠结;在《鱼》中,一个女人煮熟了一条鱼,她感到最终极地冒犯了这条鱼;在《在一所被围困的房子里》一对被围困在房间里的男女听到了轻微的爆炸声,他们在争论这声音究竟是什么,而最后一句又仿佛在告诉读者,这只是一个女人做的一个梦;在《母亲们》中一个母亲牵扯出一连串的母亲,“她们经常不能理解我们所做和所说的”;在《母亲》中,女儿和母亲的对话我相信就是作为作家的莉迪亚·戴维斯曾经与母亲的对话;在《安全的爱》中母亲爱上了儿子的医生,“这爱中包含着某种盛大的激情”,却因为中间隔着种种事物而“安全”;所有的这一切也许并没有什么意思,但你读了《米尔德里徳与双簧管》之后,就不会再说这种话。这些也许还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很奇怪的是在《几乎没有回忆》中,竟出现了两篇同题小说《老鼠》,它们写了什么,我就不在这里赘述了。戴维斯所有这些小说,我觉的除了是它们本身,其他什么也不是。


这些极短小说会给读者留下这样的印象,莉迪亚·戴维斯仿佛是一个随时提着单反相机的女人,这里拍拍,那里拍拍,只不过她有时拍下的是物理影像,有时拍下的是人们的心灵影像,而她从来不发表评论。戴维斯高超的摄影术在较长一点的小说《一家人》《这种状况》中发挥到了极致,《一家人》与其说是一篇小说,不如说是47个分镜头,戴维斯仿佛还唯恐读者不知道这些是分镜头似的,在每个分镜头前加上了序号,而在《这种状况》中,戴维斯一口气列举了近一百个可能“扰动"这种状况的事物或事件。这种“无限的清单”玩法拉伯雷的《巨人传》、雨果的《九三年》、博尔赫斯的《阿莱夫》、普鲁斯特的《追忆逝水年华》、卡尔维诺的《看不见的城市》、《宇宙奇趣》、乔伊斯的《尤里西斯》、艾柯的《玫瑰的名字》和《波多里诺》都曾经玩过,但可能都没有像戴维斯这样玩到极致,甚至到会使读者会感到厌倦的程度。


那么,除了这些标新立异的玩法,戴维斯还会不会正而经地写一些像传统小说的小说呢。她自然是会的,就凭《几乎没有回忆》里的那些小说我们就会知道,她是熟读经典的,她同时还是个优秀的法国文学翻译家,曾翻译过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和普鲁斯特的《在斯万家那边》,可就是戴锥斯那些最像小说的小说,她也几乎剔除了传统小说中的所有要素,包括曲折的情节、丰满的人物、细腻的心理描写、饱满的激情等,在戴维斯略长一些的小说中,她又从一个摄影记者,变成了一个纪录片的摄影师,从这点上看,戴维斯其实是深受法国新小说派的影响的,这个其实不难解释,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她在法国期间也适逢新小说兴盛之时。


戴维斯最像小说的小说主要包括表现夫妻或情人彼此隔膜、误解、相互伤害、极端无奈的小说,以及表现离异女人或老女人孤独寂寞、笨拙、悲哀、脱离时代的小说,但就是这些戴维斯最该抒情的小说,她也是拒绝抒情的,她只把悲哀展现给人们看。这些小说包括《故事》《信》《肉,我丈夫》《一号妻子在乡下》《奥兰多太太的恐惧》《一个老女人会穿什么》等,其中《一号妻子在乡下》最后这样写道:“痛苦在一号妻子体内增加,一号妻子吞咽食物,吞咽痛苦,再次吞咽食物,再次吞咽痛苦,再次吞咽食物。”读了这样的文字有谁还能不动容,虽然戴维斯一点也没描写一号妻子内心怎么痛苦。


莉迪亚·戴维斯,这位小说创作的离经叛道者,她的小说几乎没有记忆、几乎没有诗意、几乎没有寓意、几乎没有……,如果你愿意,这四个字后来几乎可以无限制地添加下去,那么她的这本几乎什么都没有的《几乎没有记忆》是不是一本“好"小说呢?相信读者看后自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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